Reverse(1)
文/Tric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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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艺彤睡一觉醒来,发生了很多荒谬的事情。
2
她当时只觉得身体有些僵硬,还很凉,僵硬的躯体缓了缓,有了温度,耳边传来隐隐的哭声,越来越清晰,分辨着是陌生女人在一边哭一边说:“妈妈呜呜呜呜呜呜你、、你死了。”
……还挺惨的,这女的一定很爱她妈。
传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着的下半句“我可怎么办。”。
该咋咋呗还能追着一起去吗。
然后是彻底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和撕心裂肺的哭泣。
李艺彤忽然又觉得自己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凉话很不近人情。
这才打量了一下周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躺着的旁边是光滑的木纹,身边围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衣服硬质得皮肤有些生疼,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讨厌的味道。
外面安静了一刻,李艺彤忽的惴惴不安,外面的人似乎是在等待什么东西。
“李艺彤女士,享年,79岁。”
也太惨了,凑个整啊好歹。
嗯?谁死了?李艺彤?我?
“.…..”李艺彤猛地推开木头板板,怒目圆睁地站在棺材里,眉头微挑,凶巴巴地说:“日你妈哈还有这种事情!老娘分明活得好好的!”
被自己沙哑苍老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一下,满堂沉默的时候李艺彤被注视得有些心虚,细看起来,围满了房间的花圈,各式各样的哀悼词。
还挺像摸像样。
司仪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意料之中,周围的哭声更大了。
?
还在哭,不会是看不到我吧?
然后李艺彤看到有几个人是看着她哭的。
????
李艺彤更疑惑了。
瞥向在哭的人群里没有记忆力对的上号的人。
再仔细看看,有。
那个皱纹满脸还化了淡妆有点好看的小老太太,穿着黑色的正装仍然打理了自己的发型搭配了一条素色的领带,不会是……
黄婷婷吧???
疑似黄婷婷的小老太太神情有些哀伤还有眼底化不开的….悲伤和不甘?大概只是自己看错了吧。
问题上眉目之间还是能看出来的。
是她。
出于礼貌是不是要打个招呼?
伸出的手还没摆好,张了张嘴,脑子里轰然响起一句话:“欢迎开启你的人生。”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个小老太太便在人群中隐去了。
3
她接受了现在的设定,人的生命是从从死亡到出生,从棺材里爬出来之后被放在了轮椅上,塞进了满是老太太老头的养老院。
然后。
鉴于之前遇到的第一个熟人就是黄女士,她努力找寻过黄婷婷的记忆,她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只记得一些零零碎碎的。
比如大概是三十多岁的时候因为一件什么琐事彻底闹翻,之后再没什么联系,偶尔有见面也是匆匆擦肩,连寒暄都没有那种。
多大仇多大怨啊!
李艺彤!干得漂亮!和这种作精就是要老死不相往来!
既然没有联系,为什么会出现在葬礼上呢?
李艺彤又被护工推到了满地落叶的小院子里,家里的人来看她了。
葬礼上那个哭的很伤心的女人,额,就是她女儿,拿着一堆营养保健食品挂到了李艺彤的轮椅上,接过了轮椅的推手。
轮子缓缓推动。
这是她和李婷爱在葬礼对视过后第一次正式交流吧,李艺彤紧张得手指有些发凉。
嘿嘿,还是第一次做妈妈。
“妈,我前阵子有些忙,刚休息下来,”话里有些歉意,是包裹着子女的带着诚挚又小心的感情,“周末接你回家住一段时间啊。”
李艺彤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轮子压过干了的落叶会发出咔擦的声音,李艺彤盯着地上的叶子,在漫长无聊的四五十年的记忆力试图寻找别的东西,却全是索然无趣,脑子里开始无法摆脱的开始想那个让人讨厌的女人。
黄婷婷。
她不自觉的盯着脚尖念出了这个名字。
听到女儿在和护工聊天,护工乐呵呵的告诉她:“老太太现在好多了,马上就能下地走路了吧。”
李艺彤沉默了好一会儿找不到措辞,张着嘴咿咿呀呀了一会儿最终装了个傻:“哎、姑娘你叫什么来着——”
如果最初醒来那会儿面对这个世界脑子是荒谬和震惊,那她的回答大概可以叫掷地有声的炸裂了。
“妈妈你都叫我婷爱的。”女儿的声音裹挟在风里,轻柔又自然的语气。
李婷爱说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之中的爱意,带着承载记忆忘却的酸涩,眼睛定定的看着李艺彤,还有要起氤氲的预兆,真挚到李艺彤都没法怀疑这个狗东西是跟随过的万恶cp粉。
她歪着脑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后脑袋边慢慢冒出一个大写加粗的问号。
“?”
“妈……”李婷爱望着在走神的李艺彤,声音染上了低低的哽咽,脑中千回百转,终是咽下了心里的苦楚,“没有关系的,会想起来的。”
.…..其实我也有点哽咽,真的。
李艺彤细细看着自己满是皱纹的手背,满是强迫症看了会恨不得自己抻开的纹路,如此超前的皮肤状况成功渲染到了悲伤的情绪。
李艺彤饱含感情地回过头揉了揉李婷爱的头发,说,“乖,妈妈记得的。”
护工站在一旁都不禁摇头感慨发出羡慕的声音:好和谐的一家人。
……
生活不易,海豹叹气。我是被绑架的,我眨眼,疯狂眨眼。
4
李艺彤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遭受了人生从未遭受过的打击。
在护工悉心照料之下李某人觉得身体里的精力日益充沛,碍于养老院监护制度的,有几个护工每天瞪着眼睛看到的全是眼白,比初中那个头发紧潘拉着头皮的教导主任还要能震慑人,本着欺软怕硬的本性,李某人一直憋屈在养老院里装残废。
毕竟被伺候的感觉也不是特别差。
主要还是懒。
有一天趁着护工休假回家,李艺彤没憋住想舒展一下身子,从床底下摸出让李婷爱偷偷带给她的篮球。
老太太表情兴奋搓着手手抱着球走下院子,一路小跑着和坐在轮椅上的小伙伴“give me five”,伸着手击掌,慢跑着跑到院子里,把碎花小外套的袖子撸到手肘上,小跳一下做了个投篮的假动作,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李某人觉得自己帅气得相当。
如果没有玻璃碎裂的声音。
打碎了玻璃的李艺彤被看护叫了监护人。
李婷爱笔挺的站在院长面前接受教训,院长激昂陈词,飞溅的唾沫和语重心长的态度。
恍惚间和大学闯祸那一次黄婷婷站在她面前替她受训一样,李艺彤眼睁睁的看着院长给出了劝退书。
当时校长也差点要开除她。
她当时倔强,觉得丢了面子恼羞成怒,从校长办公室出来,不管不顾的跟黄婷婷吵架。
她说了什么来着?
她说黄婷婷你凭什么替我受训,说难听了你算我谁啊。
她还记得黄婷婷如往常的自持冷静和温柔像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女人泛红的眼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的阳光太过于刺激,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苍白得没了血色。
“你也知道难听啊。”黄婷婷顿了半天只蹦出来了这么句话。
李艺彤抬着脑袋怎么都不肯低下来,想也不想的就抓住了漏洞,伤人的话溜出口比什么都快,“你也知道你不算我谁啊!”
........
她始终没勇气去看黄婷婷那一刻的表情。
失望还是...松一口气?觉得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甩掉她这个烦人的尾巴了。
李艺彤察觉自己心情有些低落了,摇了摇头试图甩开悲伤,咧开嘴巴想跟院长说几句软话好可以多留一会儿养老院。
只要小李我跑的够快,黄婷婷给的悲伤就追不上我!
耳边传来院长的声音:“老太太已经足够健康了,可以出养老院了。”
?
好,哭出来了。
不我不够健康再留我会儿吧!
李艺彤真情实感的抹眼泪了,多少七情六欲带来的人间疾苦都没能将我压垮!不能懒惰就让我流泪了!
5
领养老金的退休生活也是一样无趣,李艺彤从来懒得理家里的妯娌关系,也不管李婷爱是结婚还是离婚侄女还是姬佬,那时候马鹿夫妇还没有去老年人旅行团环游世界,没事做约着跳个广场舞。
凭着优秀的女团舞蹈功底,在朝阳公园广场舞大队站了轮C的其中一员。
很自信很闪耀。
李艺彤穿着玫红色的小裙子站在一众玫红运动外套里活像个异类,睁着大大的眼睛活力四射的做了个wave。
看到围观的老大爷发出一声惊呼还是忍不住觉得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可惜了,没有call本。
这种无与伦比的自信闪耀只持续了一段时间。
全国老年广场舞大赛的上海赛区分赛厮杀出了两支队伍,朝阳广场的李艺彤和冯薪朵带领的战队,和,陆婷在的人民广场战队。
“为什么大哥去人民广场队啊?”李艺彤好奇,问过冯薪朵,冯薪朵只报以一个恨恨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和人民广场的上半场比赛亮相完李艺彤就懂了。
C位赫然站着大黄粤,红配绿的时尚配色,大褂下面叠穿保暖内衣,头上还别着一朵鲜艳的牡丹,妖娆的扭胯挥手锁镜头,底下还有一些小老太太跟着节奏喊call。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黄婷婷!)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陆~婷!)
“什么样的歌谣是最呀最开怀~”
“赵!粤!”李艺彤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喊了出来,全队人齐刷刷的看向队长,死亡的凝视之下李艺彤讪讪地扯了扯嘴角,闭上了嘴。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痛快!”
(最痛快!)
“.…..妈的call本还蛮专业”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她开始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冯薪朵跟过来了,凑到冯薪朵旁边改口问道:“你为什么来我朝阳广场战队?”
“.…..”冯薪朵整理舞扇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是爱吗!是责任吗!”李艺彤越说越上头,热血而高昂地道“还是我们朝阳公园坚不可破的团魂!”
“.…..”冯薪朵给了一个怜悯的眼神。
李艺彤难过的捂着心口,懂了懂了不必说了姐姐你不必如此!duck不必!真的不必!!!我可以为了你的家庭和谐着想独自一人艰苦励志奋斗的!
但是骚不过人民广场的C位三巨头,朝阳公园战队光荣败阵。
李艺彤望着蜂拥去人民广场战队的一帮年轻一点的中年妇女喊着“崽崽我可以”觉得人生观再次受到了冲击,并且陷入沉思:芭倒闭之后昔日少女偶像再次重逢难道是在全国广场舞大赛总决赛上?
还有就是。
她和黄婷婷在往前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交集,李婷爱的身世是什么。
6
原来当凡是先有结果,源头也需要耐心等待的。
李艺彤成功让名为“黄婷婷”的阴影笼罩了她本该快乐逛公园聊八卦嗑瓜子和中介人员相爱相亲的整个退休生涯。
茶也思婷,饭也思婷。
某天,恰逢桌上摆着的盐水鸭,李艺彤终于忍不住问了李婷爱,“你知道黄婷婷吗?”
“知道啊。”李婷爱眉头都没皱,“她不是我爹吗?”
?
cnm你是不是合格的cp粉!知不知道卡黄卡黄卡才是攻?
李艺彤一拍筷子,愤怒了。
“妈你怎么了?”李婷爱疑惑地停下筷子,李艺彤的脸又绿又红,青了白白了红,愤怒和恼羞交杂,比元宵的灯会精彩多了。
“为什么我脑子里没有这个回忆?”李艺彤努力平复自己幼小的心灵,摆起一个长辈该有的样子,敲了敲脑袋,怎么也想不到关于这方面的记忆,半怀疑半。
“记忆只是一个软榻的框架,妈妈你既然经历了死亡来到这个世界,是可以在结果既定的情况下改变发展的!”
李婷爱讲得一本正经,李艺彤听得懵懵懂懂也只好还是点头。
还是不知道要怎么让这个事情清晰明了起来,憋了半天,结结巴巴地问:“那、黄婷婷...?”
李婷爱失笑,夹起一筷子红烧肉塞到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你可以去找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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